男人生就一双桃花眼,眼角含着阴森森的诡异,俊美的五官表露出混血儿的血统,东方与西方的组合,像是集两者之优势;高挺的鹰勾鼻却有一张很美的五官,不是娘腔美,是以男人的姿态所能造就的冷美人皮;他的肤色虽然显得有些深褐,但无损其色;黑鸦发丝溜了几绺在额前,猜测约莫三十岁左右。如今:他的眼慵懒地垂下,像沉睡中的美洲豹,如果再着一身黑衣,背后贴上黑毛翅膀,活脱脱就像西方降世的恶魔。
见他恍若未闻,樊落瞧瞧天色,又道:“我是你的救命恩人!”
挟恩德以求报偿,向来不是她的作风,但保命要紧,谁知道再待下去,那头野狮会不会发现它错失了什么好东西!
男人的薄唇诡谲地笑起来,没笑出声,但樊落忽然觉得凉意逼人。
“你能留下小命是意外。”他像在自语自语,更像目中无人。
“NO─NO!”樊落闪到他面前晃着食指,摇头。“这不是我要的回答。”
“哦?”男人的眉不可见地扬起。遮掩的黑色瞳仁抬起,没什么看头似的扫过她的娇躯上下,而后停在她闪亮、活力的眼眸上。
东方女人的身材大多扁平,她也不例外;没什么可以提得起兴致的地方,唯有她的眼是全身上下最诱人的特质。
他向来由眼看人,她的眼并不是美形的眼,但蕴藏在其中的宝矿教人见了就不禁想要狠狠地……打碎;当她眼里的光芒碎成千万片,那,定是一件相当有趣的事吧?他的嘴角漾起笑意,并不刻意,然而眼角眉梢尽是浸着邪气的媚惑。
“这里的岛主人疯了!”shit!樊落发挥高度耐心解说,随意地朝林子方向挥手。“谁知道那里头还有什么四只脚的‘宠物’,不走留下来当晚餐吗?你怎么来的?车呢?”该不会这人把车停在产业道路上而走来“纳凉”吧?
男人耸了耸肩,拂了拂垂下的浏海。举手投足间,像是玩世不恭的贵族子弟,修长的手指十分漂亮,但手背上布着几道不一的干疤。
“我没车。”他发觉她盯着他瞧,再度施舍一个迷惑众生的微笑。“来那西色斯岛作客是须要签下切结书的,你也应该有;在这里的死尸是不受法律拘束,你能活下是意外,因为我救了你。”他的眼睨到地上的香水瓶,而后弹了弹手指,吹了声囗哨,其姿态优美得令人着迷。
“啊……”不曾吧?对他优雅过分的动作着了道,直听见马蹄声,才睁大眼睛。“你……骑马来的?”僵硬的颈子侧过去,远方一点逐渐化大,她的头忽然感到疼起来。
“我的骑术公认一流。”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像丝绸般的滑入人心。
“我没骑过马。”她嬿了咽囗水,目睹黑体白鬃的骏马停在跟前。要命,今天不只见鬼了,简直跟她十九年来的自制力做最高的挑战!
他性感的唇上扬,垂下的睫毛适时掩住野蛮的神采。已经有太久的时间没有真正地“享受”过当一个人的乐趣,艾蜜的游戏尚在含苞当中,等待是一件无聊的事情,如何能从等待中发掘快乐,是他的兴趣所在。
他翻身上马,从风衣囗袋里拿出素色的手套穿上,向她伸出手。
“你不必懂骑马。‘游戏’也不许任何人控制它,你只须考虑一下,打算留在这里过夜或是跟我走?”
那还用说!樊落勉强搭上他的手,但还是感受到他的热气,毕竟他还是人,有人味嘛!她借力上马,坐在他的面前。
“这是你的行李?”他瞄瞄她拎着百宝背袋。很沉甸,必定塞满了东西,以她一个小小的身子能逃过“路易十六”的狮嘴已属不易,还能带着拖油瓶,这小女人不简单。他的笑容曳长,这样花起心思来玩才有看头。
“这是我的宝贝。”樊落回答。双手紧揪着马鬃,娇躯微微向前倾,与他保持距离。
“哦?”夜色中的眸子毫不保留地流露出了狂野的意图。他做事向来随心所欲,想要的东西向来没有要不到的;瞧不起的也从未出现过在他眼前。任何事在他眼里只算是游戏,而通常新鲜度并不能持久。
“痛!”她痛楚地小声哀号:“你在做什么?”竟敢偷袭她的背,痛死了。
男人轻划过她背脊的手指沾着血迹。他望了半晌,而后漾起微笑,伸舌舔了舔指头上的血。
他阴柔地开口:
“没别的意思。我只是想告诉你,你流血了。”
※ ※ ※
黑家城堡以北为主,立在悬崖峭壁上,当初由直升机往下鸟瞰,犹如浓缩版的样品城堡,而实际的范围,若不是有所谓的交通工具,就算进了城堡的第一道铁门,照样得行个数十分钟以上才到得了堡前。
“宝宝!”
在城堡前下了马,就瞥到严青秀惊喜交加地迎了上来,双臂开弓……樊落立刻退了几步,避开小爹恶心巴拉的怀抱。“你还没死啊?”
“宝宝!”严青秀垮着一张脸:“你怎么诅咒我呢?”嘴里抱怨着,黑眼却机灵地往离去的骑士瞟去。
“切结书呢?”
“嗄?”他张大眼,吞吞吐吐:“什么……什么东西?”
“少玩这招。小爹以为我是八人轿子从岛上一路抬过来的吗?要不要我带你出去绕一圈,让你尝尝什么叫九死一生?”
“啊……”严青秀畏畏缩缩地:“宝宝……虽然我是比较幸运一点,正巧降落在城堡的花圃上头,但我想……我想岛上的确是原始了些,松鼠肉是满多的啦,宝宝你就……”
他的宝宝向来讨厌动物,也难怪会有这么激烈的反应,不过他很欣慰,宝宝激烈反应的机会不多,几乎可以说是没有,这样一来难免就没有让“父亲”身分出头的机会。他的眼忽然睁得更大,措手不及地捉住她的左臂,咆哮问:
“是谁让你受伤的?”娃娃脸猛然凶狠起来。
他的宝宝右臂上的袖子磨破,泌出丝丝腥血;这不打紧,他绕了一圈,发觉她的背部也有好几道血痕,啊……他精光毕露的眼停顿在她额前,先前真的没注意,宝宝汗湿的发丝黏在额上,正巧掩住血块。
“可恶!”他咒骂,颤抖的手轻轻撩起她的头发。“宝宝,是那个骑士伤害你的?”
“谁啊?”樊落又退了一步,避开他温暖的手。“少转移话题了!切结书是你签的?没经过我的同意?我死在这里,谁来为我收魂?”她啐道。
严青秀怔了怔,精光四射的眼立刻收敛起来,化为委屈。
“不签就进不来了嘛!反正宝宝你是我的首席弟子,谁敢对付你,就是跟我作对!”言下之意是对她深具信心,事实上也只有她可以托以重任了,当然得多捧捧!要不是他有惧高症、要不是他曾发誓入赘樊家之后绝不动第三只手、要不是理丝身怀有孕,说什么他也要留下。
狐狸面具原先主人虽然是樊家的,但遗失了几百年,下落几乎已是不可考,入赘十年来动用同行间的人脉,终于得知面具流落在黑龙头之子黑宿原身上,然而黑宿原行踪成谜,只知那西色斯岛为他所有,终年不得开放。如今机会来了,不把握住会遗憾终生的。
严青秀沉下眼,注视高耸的古堡。这里头不只是他想讨回面具,必定还有其它觊觎之徒!狐狸面具非一般市价可以评断,在黑巿收藏者的眼里价值不菲;如果可能,他会亲自重出江湖,而不是叫宝宝来冒险。
有人在催他了。原先一张邀请卡只能让一个人进岛,他本来也只想送宝宝到岛上,自己不必踏上土地,可就在他要离去时,没想到却临时发生意外,才由得他待了一些时候。
“宝宝,你自己要保重。”差点没泪眼汪汪地逼樊落来个十八相送。“不管咱们的目的有没有达到,保重自己最重要。记得要三餐定时、少接近男人,你才十九岁,还太小,小爹才拥有你十年,还不够,不准被男人骗了。”
“少婆婆妈妈的了。”跟个老妈子一样!樊落冷冷瞪了一眼在旁偷笑的仆役。
那仆役原本是来催人上机,没想到听见笑话!那西色斯岛上的笑话比死人还少,笑纹不容易长是不错啦,只是没法延年益寿而已。
严青秀频频回首,依依不舍地上了直升机。
啊!忘了跟宝宝提醒,小心那个危险男人!现在的他安居乐业待在小镇上,并不表示他视人的能力衰退!那个载宝宝回来的男人并非常人。一个男人或许傲慢狂妄,但不见得危险;而他,那个有些眼熟的男人,流露的不仅仅是自大,还揉合不曾费心修饰过的野蛮。
原先就预估岛上多数受邀人非泛泛之流,但那男人的每一个细胞都跳跃着邪气,是谁?在记忆中谁有这种悚然的气质?宝宝应付得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