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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容迟沉吟了一下,寻找适合的字句,轻声说道:“你愿不愿意答允我……以后不再伤人?”

   

  她似乎没有听见,目光一直停在交握的手掌,突然,她以左手掀起他的袖尾,露用一截又一截以白布包扎的手臂。

   

  “你也受伤了?”模糊的回忆错乱地在她脑中浮现。她皱起眉,半眯起圆圆的眸,想起片段的回忆……

   

  她看见客栈的遍地尸首、在闪电中瞧见那个少年跛子倒在地上,然后还有他,后头有人在追,可是……中间呢?模模糊糊地,记不真切……

   

  是她又动手了吗?她曾答应鸣祥不动手的,就算遭人激怒也不动手的,可是,她从未有过遭人激怒的时候啊,那时,她只记得慕容迟那个跛子弟弟倒在血泊之中,然后他抬起脸看见了自己,接着他对着自己喊……

   

  “我以为你死了。”她突然说道。

   

  “我没有用,只是受了点伤。”他温和说道,仿佛没有将当时生死一线间放在心上。

   

  他怎么能看得这么开呢?她不明白。明明他是个连武功都被废的人,却似乎无惧于生死,他是弱者啊!

   

  面临生死时,连她最喜欢的鸣祥都会怕,他为什么不怕?义爹说,愈弱的人愈懂得什么叫怕;义爹,义爹还说……

   

  “奇怪,开始模糊了……”她又想敲敲头,却发现自己的手仍是被他紧紧握着。她露齿而笑,又皱眉。“我心跳得好快。”

   

  “心跳很快?”

   

  “不要死,我寂寞。就算是弱者,我也想保护,可是我没有用。大家都说我功夫很好,但是为什么我连你也保护不了呢?”

   

  慕容迟闻言,心里惊讶她对自己的看重。他一直以为她是将他视作凤鸣祥才会过于关心。

   

  现在,她的关心是对……慕容迟?

   

  “就算你保护不了我,我也不会怪你。”他柔声地说道:“我说过,强与弱绝非在武艺上来评断,现在你仍无法理解,是因为师兄在你心中种的芽太深太久,所以,咱们一点也不急。慢慢来,迟早有一天,你会懂的。”师兄死了,留下的只有她;就算师兄有魂,也无法继续长久地影响她,只要有他在。

   

  她望着他。“你不走?陪着我几年几年,白吃白喝?不死?”

   

  他笑得连眼儿也弯了。“陪着你不是难事。你要我陪多久,我就陪多久。”

   

  听他一说,她心里的大石突然放下,她顿觉困盹起来,直觉向他伸出左手来。

   

  “抱。”

   

  他微愕,迟疑了会,笑道:“寿儿,你忘了我不是鸣祥吗?”她已喊得出他的名字,应知他与凤鸣祥非同一人。

   

  她皱眉,闭上圆眸。“不是鸣祥,抱。”

   

  他暗暗叹了口气,慢慢地移动身子,让她抱住自己的腰,他小心地环住她的背,又慢慢地让两人靠在床被上。

   

  “一下下就好。”知她内心里仍有小孩子的天性,他不安地瞧了眼窗外,希望无人突然闯进来。“啊……”

   

  她突然整个窝进他的怀里,让他一时措手不及。

   

  “寿儿,别这样……”见她紧紧闭着眸子,他只好放弃让她换姿势的念头。

   

  “寿儿喜欢抱……可是义爹不抱,很久很久以前,鸣祥只抱过一次。”

   

  因为缺乏安全感吗?还是缺了父母之爱?她是孤儿,师兄万万不可能给她父爱的;她连母爱也没有,多少是会没了安全感。他只希望将来她别逢人就抱。

   

  “我像爹吧。”他喃喃自语:“反正我年纪也不小了……”既然自己能给她安全感,他心一转,温声在她耳边说:“寿儿,以后别再用你的右手杀人了,好不好?”

   

  他的语气像春风,他的怀抱透着很熟悉、很怀念的味道,像鸣祥、又不像,她一时沉浸,咕哝出心底话来:

   

  “不伤你,不伤鸣祥,我不出手。”

   

  不伤他?慕容迟心一跳,对她近乎赤裸的……告白,有些不知所措。也许她没有发现,她已在不知不觉里将他放进心上的地位已与凤鸣祥齐平。

   

  凤鸣祥对她来说,应算姐姐,那我在她心里……应该是爹的身分吧。他忖思道。想着该如何告诉她,她的手筋被挑了,以后再也无法用右手伤人了“是爹啊……”他自喃。

   

  心里的感觉真是复杂,既高兴她除了凤鸣祥之外,心中又有牵挂的人,对于人世间的感情她也可以多了解一层,他的内疚可以少那么一点了,但他内心总有不对劲之处。

   

  “哎呀……小心。”他低语,见她连下半身也要靠过来,他顿时脸红,及时抽出被子,塞进两人之间。

   

  她迷糊地被惊醒,抬起脸呆呆地看着他。

   

  “我……我怕你冷。”他轻声说道。

   

  “你的脸好红喔。”

   

  “是……是吗?”他的唇畔泛起迷人的笑来,笑颜里有些僵硬。

   

  “我知道,你脸皮薄。”她摸摸他微热的脸颊。

   

  他但笑不语。

   

  “而且我不冷,棉被不是这样盖的。”她用左手抽起两人之间的被子,往两人身上盖去,再钻进他的怀里。

   

  他温如春风的笑,停住在脸上。

   

  “别动,想睡觉。”她闭目咕哝道。

   

  “好……好……”他的喉口滚了滚,低哑地说:“我不动,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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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羞羞脸,羞羞脸,羞……羞……脸……”很哀怨的声音突然闯进她的耳里。

   

  司徒寿回神定睛一看,不知何时竟然有一个小姑娘在小小的窗口外飘来飘去。

   

  她本来坐在窗口,看着外头的天然景色,看着看着就发起呆来,连刚才在想什么都忘了。

   

  “你是谁?”她竟没有发现有人近身。

   

  “终于瞧见我了吗?我像个鬼在这里飘了十来趟,你都没注意,哎呀,我明白了,因为你在回忆嘛。”她的指尖轻刮脸腮,暧昧地笑道:“羞羞脸喔。”

   

  司徒寿微讶,回头看看空无一人的房间,再转回来瞧着她。

   

  “你在跟我说话吗?”

   

  “不跟你说话,难道我在跟鬼说话吗?”她很用力地叹气。“虽然我只是谷里头打杂的,可是好歹我也三番两次地送饭过去,你都没有注意到我吗?”

   

  司徒寿诚实地摇摇头。“我没有注意打杂的。”

   

  “你真叫我打杂的?”她一脸受辱。“我叫小荷,是我家主子为我取的名字,以后你就叫我小荷,可别叫我打杂的。”

   

  小荷?司徒寿面露疑惑,只觉这个打杂的丫鬓好像跟天水庄里的奴婢不太一样。

   

  在天水庄里就连送饭的丫头也用有些害怕的眼神看着她,甚至那个有硬底子的丫鬓也会说些她不高兴的话,这叫小荷的不一样,那,是谁怪呢?

   

  小荷托着腮趴在窗棂上,望着她笑嘻嘻的:“方才你在回忆,对不对?”

   

  “回忆?”

   

  “是啊。羞羞脸,别以为门关了、窗也关了,我就没瞧见,只要在窗纸上戳个洞,要看什么还不容易?你看,这是我戳的,一个、两个、三个、四个……”

   

  司徒寿顺着她的视线往窗瞧去,的确有好几个洞。她干嘛戳洞呢?因为无聊吗?

   

  “好几次我偷瞧见慕容大夫抱着你睡呢。我可没有见过他当大夫当得这么卖力,哄个病人也要把自己的贞节给赔了进去。”小荷笑道:“你说,你是不是该羞羞脸?一个人甜蜜蜜地在这里回忆。”

   

  她皱起眉,试图回想方才她坐在窗前想些什么,却发现自己的脑袋一片空白。

   

  “可恶,又模糊了。”她只记得慕容迟告诉她要离开几个时辰,然后呢?

   

  她想抬起手敲敲头,小荷见了连忙抓住她的右手。

   

  “你可别乱来,要是让慕容大夫知道的话,我少不了要挨骂的。慕容大夫临走前吩咐我,要我来陪陪你,别让你一个人、也别让你动到右手。”小荷扮了个鬼脸,瞧着她仍扎着白布的右腕。“其实,会不会武功,咱们明眼人就能瞧得出来,虽然你没有被废功夫,可是手筋被挑了,以后要用右手出招,那是大大的不可能了。我看慕容大夫是真的很担心你受不了这个刺激,你……别要乱来喔。”

   

  司徒寿楞了下。原来,她的右手被废了吗?

   

  小荷见她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右手,安慰地补充道:“慕容大夫是个好大夫,虽然以后你没法用武,可是我听慕容大夫说一般日常生活须用到右手都无碍。”

   

  “原来他以为我从此变弱者了。”司徒寿偏着头喃喃自语。没了右手,他以为从此她就成了废人。

   

  “什么弱者啊?”小荷笑道:“说起弱者,就让我想起慕容大夫外表上虽是文弱书生相,可是那天,他背着你……咦咦,你一脸茫然,难道他没有告诉你吗?咱们家主子到那里时,只剩死人,没有瞧见慕容大夫,把我们差点吓死了,还好咱们没放弃,才在悬崖下找到了慕容大夫。他左手扛着你,右手抓着树藤就这样悬在半空中,也不知道悬了多久才等到咱们……你没有注意到他双臂都是擦伤吗?慕容大夫真是个傻瓜,他要跟你说了,你会感激他一辈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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