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阳的眼神倏地转为困惑。「贪心?」
她收回手来改握住他的手。「我想,你早就知道了,杜翰是我高一时的初恋对象,当时我一直以为他不会对我这种女孩子有意思,没想到前些日子碰面时,他却告诉我其实他也喜欢我,而且直到现在依然如此。我不想骗你,当时我真的很高兴,我想,这是女人的虚荣心吧!」
她一手拉过椅子来坐下,然後两手握著他的手亲了一下。
「然而,那毕竟是我的初恋,感受总是比较特别,所以,即使我们并没有交往过,我依然觉得好像是我变了心,而他却专情到现在,教我有种欠了他点什麽的感觉,因此才会想要帮他一点忙,就当是回报他对我的心意。」
「你瞧!我就是这麽贪心,」她歉然地微笑。「即使那段感情已经是过去式了,即使我已经有一个至爱的丈夫,我依然希望能让那段初恋有个圆满的结束……唔!或者该说是我不想每次一见到他,心里就出现那种类似歉疚亏欠的感觉吧!」
向阳皱眉。「可是……可是在你帮他的过程当中,难道你……你不会……」
融融轻掩住他的嘴。「不!不要这样怀疑我,难道你没有过初恋吗?那种好喜欢好喜欢的感觉,其实既不成熟,又不稳定,除非两人都很坚强执著,又很坦诚,否则现实通常都是很残酷的,当时的感情虽然很单纯,却很容易因为各种外在环境或内在因素而改变。」
她又亲了他的手一下。「然而,那一段不成熟的初恋却能让我清楚分辨出我对你的感觉跟那时候确实是不同的,让我察觉到自己对你的感觉并不仅仅是那种纯纯的喜欢,而是更深沉成熟的爱恋。」
「所以,虽然我们分手过,我却不曾因此而减少对你的爱,反而因为深刻的思念而更加深我的心痛,对你更加难以忘怀。我们经历过内在的折磨、外在的考验,但我们依然相爱至此,你怎麽还能怀疑我呢?」
向阳深深地凝视著她。「你不也同样的不相信我吗?」
融融垂眼沉思片刻。「我想……就像老妈所说的,我有我的心结,你有你的烦恼,我们之间也依然存在著许多难解的问题,或许这些都不是那麽简单就可以消弭的,但是……」她深情的瞧视他。
「既然当初我们在明知会有困扰的情况下还是决定结婚,而且也一起走到现在了,就算有更多的考验在前面等著我,即使有再多的痛苦、再多的疑惧不安在等著折磨我,我还是想和你一起携手走下去。难道你不是吗?」
向阳倏地反握住她的手。「我不会放你走的!」他宛如发誓般地说。
「我也不希望你放我走。」融融也坚定的回应他。
向阳又凝视她一会儿,而後慢慢漾出笑容来。
「吻我。」
融融叹息著笑了,但是……
唉!这麽简单就可以解释清楚的事,就算他依旧不能完全释怀,但是也不需要搞到这麽严重吧?为什麽他当时一定要那麽冲动,搞得自己差点完蛋大吉,让关心他的人人仰马翻,焦虑到险些疯掉呢?
真是欠扁!
×××
死囝仔这一辈子大概没有这麽「乖」过,不乱跑、不作怪,也不会成天叽哩呱啦罗唆个不停。除了躺在那儿看看电视、聊聊天之外,他什麽也不能做,甚至不必费神喂他吃东西。
或许他自己也很明白自己是处在那种很可能再多动两下的话,就会整个人像螺丝铁片一一解体散落开来的处境吧!
可惜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的,灿烂的夕阳始终是乍现即逝,一待医生宣布他可以进流食後翌日,短暂的世界和平终於宣告终止,地球再度陷入动荡不安的局面。
「我好了!」向阳第N次大声宣布。
融融盯著电视不断地按著遥控器,并漫不经心地说:「是啊!你这张嘴巴的确是好了没错。」
向阳不满地瞪她一眼。「我好了,所以我可以下床了。」
是喔!越说越流利了!
「谁理你!」融融依然心不在焉地按著遥控器。「啊!对,就是这一台,待会儿有一个日剧很好看喔!」
向阳很生气的把遥控器抢过来转到别台去,跟著更严肃地对融融说:「我要下床了,说不定再过两天,我就可以出院了。」
融融听了既不惊讶,也不生气,只是用那种很轻蔑的眼光在他扎满绷带石膏疮痍满目的身躯上来回扫一眼,而後又把遥控器抢回来转台。
「白痴!」她咕哝一声。
「融融……」 「闭嘴!」融融忍不住转过脸来怒气冲冲地叱了一声。
这两天来,他时时念、刻刻唠叨,老是吵著要下床;刚开始她还能温柔和蔼的跟他解释那是不可能的事,可是床上那个猴囝仔就跟任性的小鬼头一样,怎麽讲都不听,别说她天生耐性不怎麽丰富,就算多到吓死人,也早就被磨光了!
「你也不想想,你动手术动了七个钟头,在加护病房待了整整六天,移到普通病房过两天後才能说话,现在才不过又过了一个星期,你就要给我下床了?哈!我听你在哭夭。你要怎麽下床?滚下床?居然还诮想出院?你也给我差不多一点好不好?」
看融融好像真的生气了,向阳不觉瑟缩了一下,继而嘟嘴瞅著融融委屈地说:「可是……可是人家不想再用床底下的那个东西了嘛!」他终於不情不愿地说出实话了。
融融一愣,「嘎?床底下什麽……」她蓦地顿住,旋即失笑。「没有办法嘛!就算男护士抱得动你,可你现在左手是石膏,胸部肋骨断了三根,大腿还缝了两百多针,谁敢动你呀?」
向阳脸上哀怨的表情十足。「那……人家想念儿子嘛!」
「淘淘不是天天都有带他来给你们重温鹊桥会的桥段吗?」融融不耐烦地说。
「可是人家想抱抱他嘛!」
融融白他一眼。「抱你的石膏吧你!」
「老婆……」
「叫老佛爷也没用!」
停了一下,向阳又叫道:「甜心……」
「少恶!」
「蜜糖……」
融融不由得失笑。「你在抓狂了呀你?」
「宝贝……」
「我呕!」
「小融融……」
「还毛茸茸咧!」
「……秃秃?」
静了两秒,融融倏地捧腹爆笑不已。「你……你……整个人都七零八落了,还……还这麽会耍宝!」
向阳却没理会她,兀自蹙眉沉吟。「嗯……秃秃、秃秃……好吧!以後我就叫你秃秃,那是……」
笑声骤止,「你敢!」融融气急败坏地叫道。「什麽秃秃嘛!好难听的耶!」
向阳蓦地咧嘴一笑。「秃秃!」声音很暧昧,一听就知道是故意的。
「你……」
融融又气又好笑地正不知道该怎麽骂他才好,就在此时,门上突然传来两响很有礼貌的敲门声,不像巡房大夫的稳重敲门声,也不是护士的尖锐敲门声,而且,医生和护士都是敲过门之後就自行进入,这个人却很规矩的仍然在外面等候著。
融融不由得疑惑地瞄了向阳一眼,随即上前去开门。
不会是被哪个向阳迷混进来了吧?正如此思忖间,不料门开处竟然是杜翰。
「咦?杜翰?」
「不好意思,那天之後我就被霜霜缠住了,又联络不到你,所以,我就直接到这儿来找你了。」依旧是如此斯文有礼,但是,讲话却不太经过大脑,上医院来不是探望病人,竟然是来找女人的?
有没有搞错啊?
向阳立刻满脸不高兴地用力哼给他们听。
融融回眼瞟了他一下,随即退後让杜翰进来。其实她也很困惑,不是已经告诉过杜翰她已经结婚了吗?为什麽还特地来找她呢?难道……是为了霜霜的事?对,肯定是这样没错。
杜翰礼貌地向向阳点头为礼,向阳却只是斜睨著他,眼神带著很明显的敌意;杜翰似乎因此颇为困惑,融融不禁无奈地摇摇头,随即来到床边亲昵地抚挲著向阳的脑袋。
「不必我介绍了,阿阳,他就是杜翰,你认识的,对吧?」向阳孩子气地撇开头,融融不由得失笑。「你啊……」她再次摇头,而後不再理会他,迳自对杜翰展开客气的笑容。「你也认识他的,向阳,丁氏公司旗下最红的模特儿,同时也是……」她突然俯身在向阳唇上亲了一下。「我的丈夫。」
足足呆立了五秒,杜翰才惊叫出来。「什麽?你……你说什麽?」
意料中的反应。「我不是告诉过你我已经结婚了吗?哪!他就是我的亲亲老公罗!我们还有个三岁大的儿子,都快被他宠坏了!」
杜翰更是不敢相信。「可是……可是他不是比你……比你……」他蓦而顿住,继而惊叫得更大声。「老天,他不是还不满二十吗?怎麽可能……怎麽可能会有个三岁大的儿子了?」他大概没想到自己也会有这麽失态的时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