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傅子嘉咬牙忍受着那一波波传来的灼痛感。「就算你杀了我又能如何?你以为彩凤就会改嫁给你了吗?」
这应该是所有的男人在这种节骨眼上会说的话吧!可卢禾天却彷佛听到最有趣的事般狂笑起来。
「老天!你居然这么问我?亏你身为彩凤的未婚夫那么久,难道你还不了解吗?只要她父亲说一句话,她甚至连回一声都不会就会乖乖地嫁给我了!」
听他这么一说,傅子嘉就完全无话可反驳了。
该死!没想到卢禾天也那么了解彩凤,知道她虽然是个美丽娴静、温婉可人又知书达礼的女人,甚至还是个才女呢!他就是因此而喜欢她的,喜欢她的清丽柔婉和才气,可她却也是个史上最不可靠的女人。
说难听点,她根本是个完全没有节操、丝毫不能守节的女人,就算她多么疯狂地爱他也一样,即使得让她嫁个一百次嫁到烂,甚至是作妾、作婢都没问题,只要有人能让她倚靠依赖,并且时时刻刻地疼爱呵护她就行了。
也许该说她是个最自私的女人吧!
事实上,想真心去爱她这种女人实在不容易,再说老实点,应该是不甘心、是不敢!否则,早晚会被她伤得体无完肤、死得莫名其妙,所以,即使傅子嘉再喜欢她,也始终无法放下真心去爱她。
而此时此刻,他竟然已经要为她死得莫名其妙了!
真不值得啊!傅子嘉暗叹,为了一个转眼间就会投进别人怀抱的女人死翘翘,实在没有价值呀!他甚至守礼的连碰都还没碰过她呢!早知道就别跟她混在一起了,谁要谁就拿去吧!即使要他免费附加赠品或买一送一也行。
可是,就算现在他这么说,想必卢禾天也不会相信吧?
果然,他才刚想开口试试看,卢禾天就一脚把他给踢下悬崖去了!
不过,好在他命不该绝,居然砸在一头熊的身上,然后被辽兵在抓熊剥熊皮时,顺便捡去做万年苦工。
想到这里,陡然又传来一声吆喝,傅子嘉抬头一看,就见还兵正朝俘虏们挥舞着黑蛇似的长鞭,于是,他赶紧乖乖地列入羊群中被赶入一座大帐篷里。未几,一个番女大剌刺地进来,在俘虏中来回搜寻,傅子嘉赶紧再抓几把泥土涂抹在脸,然后把身子缩成一团。
不一会儿,三个人被挑捡了去,剩下的人则就地窝下来偎在一起睡觉,这大概是这种时候唯一的好处--可以提早下工。
呼出一口口雪白的热气,傅子嘉注意到帐篷外又开始下雪了。
唉!希望这场雪不要下到明天……
唔……他好久没睡过这么温暖舒适的觉了……咦?温暖舒适?怎么可能!他蓦地睁眼弹坐起来,放眼一看,不禁愕然地瞠目傻住了。
除非他眼睛有毛病,或是精神开始崩溃而出现幻觉了,否则,他发誓这里绝不是什么大帐篷,而是一间民房,一间模样简陋,但温暖的民房!简单的桌椅、床褥,还有一个大火盆和一个小火炉,小火炉上正炖煮着一锅香喷喷的食物,他不知道里面煮的是什么,只知道那香味差点让他晕倒了。
天哪!他好久没吃过真正的食物了!
可是……他是怎么跑到这里来的?这里又是哪里?当然,这里绝对不会是什么番邦公主住的地方,因为,番邦公主要是真住在这种地方,那就实在是有够落魄的,而且,什么仗都不必打,自己就先挂了。
缓缓的,他下了床环顾四周片刻后,发现床边还有个简陋的屏风,屏风后隐隐有些热气冒出来,他不觉好奇地探头过去一看--
哇!居然是一大桶热水,旁边还有个小架子,架子上有把小刀子、毛巾和折迭整齐的衣物,而且还不是番邦服饰,而是宋室衣饰呢!
傅子嘉迟疑片刻后,还是迅速脱下身上污秽腥臭得连自己都怏吐出来的衣服跳进浴桶里,彻彻底底地把自己洗干净,还刮去满脸胡碴,恢复他原本俊逸非凡的容貌。虽然他不清楚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他有种预感,等待着他的是善意,而非恶意。
在他洗浴的期间,浓郁的肉香味更猖狂的钻进他的鼻孔里,不但教他肚子里的馋虫开始领兵造反,还害他差点把自己的手臂当成蹄膀给咬了下去。于是,他赶紧擦干身体、穿上衣服,头发还滴着水呢!他就从屏风后跑了出来,来到锅子前面,管他煮好了没有,打算先鉴定一下味道好不好再说!
可他才刚转出一步,整个人就紧急煞住了脚步。
原本除他以外,空无一人的空间里,竟然平空多出一位少女,而且是在他一无所觉的情况下,不过,至少她不是番女,而是一个宋室女,一个美得令人咋舌的宋室女!
只见她把熬在小火炉上的锅子端到方桌上,正动手将锅里的东西舀到碗内。
光是从侧面看过去,那脱俗的五官轮廓便教傅子嘉神魂颠倒,三魂七魄跑了一半还多了呢!再瞧那云髻斜挂紫金雀,轻纱抹胸紫中单,窄衣窄袖窄背子,薄罗衫子薄罗裙……她美得仿佛是误坠凡间的仙子。还有那深深浅浅、蒙朦胧胧的紫,更是完美地烘托出她的神秘与高雅,在端庄中却隐藏着无人可及的妩媚丰姿。
就在他看得双眼发直、心脏差点停止跳动的那一刻,她出声了,是一种好生甜腻柔美的诱人嗓音。
「饿了吧?过来吃吧!」
说着,她放下汤勺让开一边,而且正面对上傅子嘉,傅子嘉立刻不由自主地吞了一口口水,几乎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在作梦了!
瞧他那登徒子的模样,少女立刻不高兴地眯了眯眼。「喂!你到底吃不吃呀?不吃我撤了喔!」
「啊?」那怎么行!「我吃、我吃!」傅子嘉连忙走过去,坐下来拿起汤匙就拚命往嘴里塞。美人可以慢慢看,肚子饿可不能等!
狼吞虎咽片刻后,他突然顿了顿手,旋即又继续吃。
不知何时,少女已经跑到傅子嘉身后去替他擦拭头发,并细心梳理了。
吞完一碗,傅子嘉正想自行舀第二碗时,先是考虑了一下,然后,他干脆把整个锅子都挪到面前来,而且,用小小的汤匙吃实在不过病,他索性抓起汤勺来用倒的。
这玩意儿还真不是普通的好吃呢!
直到解决了大半锅之后,他才停下来喘口气,立刻,一杯热茶从后面伸出来放到他的手边。他愣了愣,继而慢吞吞地端起来,转了两圈才就口轻啜。
实在很诡异,这少女到底是谁呢?怎么总觉得她好象是在……在伺候他?是她救了他吗……啊!糟了。
他突然砰一下放下茶杯,正想跳起来时,背后一双玉手却及时搭上他肩头按住他。很奇怪,就只是这样而已,他竟然就起不了身了!不会吧?难道他的身体已经虚弱到这种地步了?
「放心,我已经找了个人当你的替身,其它人不会有事的。」
「可是他怎么肯……」
「因为他病入膏肓快死了,我用足够让他妻子儿女安安稳稳过一辈子的银两换得他去作你的替身。」
「哦!」傅子嘉这才松了一口气。「那……是你救了我罗?」
「废话!」
虽然是意料中的答案,傅子嘉还是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她究竟是如何救出他来的?竟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偷天换日?再说句更现实的话,居然连他本人也毫无所觉,那她的功力不就比他还厉害了吗?
他感觉到她正在替他绑头发。「呃!请问姑娘尊姓大名?」
「紫瑚。」
傅子嘉不觉讶然的愣了一下。「紫狐?」有人叫自己狐的吗?「紫狐狸?」
「真笨,珊瑚的瑚啦!」紫瑚不耐烦地说。
傅子嘉顿时恍然大悟。「哦!珊瑚的瑚,紫瑚喔……」这不能怪他,那本来就是个很容易令人误解的名字嘛!就不晓得她是不是有个妹妹叫紫梨呢!「那么,能不能请教紫姑娘,是谁请你来救我的呢?家父吗?」
「啥!你家人早就以为你去向祖先报到了,还替你造了个挺豪华的衣冠冢呢!」紫瑚不屑地说,同时放下梳子转到他的右手边坐下。「是你的妻子让我来救你的。」
傅子嘉顿时傻眼了。「我的妻子?可是我……我还没娶妻呀!」不会是救错人了吧?如果是的话,她会不会再把他扔回去啊?
「娶啦、娶啦!」紫瑚挥挥手说,「你父母赶在你满七七之前帮你完了婚,以慰你在天之灵。」她那「在天之灵」四个字带着相当明显的讥诮意味。
傅子嘉更觉愕然。「彩凤肯嫁给一个牌位?」难道是他对她的了解有误?
「错,你那个未婚妻是嫁给卢禾天了!」紫瑚的眼神和口气都隐藏着类似幸灾乐祸的意味,甚至有点像是在说:嘿嘿!哭吧、哭吧!哭死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