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你明白了吗?」上官妈妈轻抚女儿清汤挂面的短发。「我们彼此能为对方做到的,我们都会尽力去做,即使有所牺牲也无妨。纵然表面上看起来好像是吃亏了,但实际上,这样才更能赢得对方全心的对待,我们得到的将会比失去的更多,懂了吗?」
虽然不是完全明白,但既是老妈良心的建议、陈年的经验,上官佑莹不得不认真的反省了一下,而後终於察觉到自己的自私与霸道,於是自动改变了对方尔捷的态度。
从那天之後,她不再勉强方尔捷一定要陪她做这做那,而是尽量采取自然的方式相处。譬如,他们会天天一起上下学,然後到他家一起吃晚饭、写功课、作复习、看电视。
方爸爸很早就去世了,不过他有一个跟她老妈一样和蔼可亲的妈妈,事实上,两家的妈妈常常在超市碰面闲聊,因为上官妈妈很能倾听,并理解方妈妈作为单亲妈妈的苦楚,所以两人早就成为好朋友了,因此,方妈妈并不反对他们的交往。
「OK,我复习完了!」上官佑莹说著,三两手收拾好书包。「你自己看书吧!今天电视有恐怖片,方妈妈超爱看恐怖片的,可是又不太敢一个人看,所以我要到客厅去陪她看。」
一个钟头後,方尔捷去上厕所,发现两个女生正紧抱在一起看得聚精会神,还不时轮流发出尖叫声,看得他暗暗好笑不已。又过了一个钟头,也不晓得恐怖片结束之後是什麽片子,总之,方尔捷又听到客厅里传来妈妈和上官佑莹的大笑声,他不禁感慨不已。
好些年没听到妈妈的笑声了,但最近一个多月来,却常常听到妈妈开朗的笑声,而这些欢笑都是上官佑莹带来的,她替他做到了他一直想做,却始终做不到的事,而且做得那麽自然不勉强。
「谢谢你。」在送她回家的途中,方尔捷忍不住向她道谢了。
「什麽呀?」没头没尾的,谁知道他在谢什麽。
「你让我妈妈笑了。」
「欸?」上官佑莹一脸的莫名其妙。「方妈妈很爱笑啊!」
「那是你常常来我家陪她之後,我妈妈才开始出现那种开朗笑声的,以前她几乎都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样,我看了都很难过。」
上官佑莹想了一下。「也许方妈妈是工作太累了。」
「我知道,」方尔捷叹道。「以妈妈那种内向的个性,实在不适合经营公司,如果不是有一位得力副手在支持她,恐怕公司早就倒了。所以,我一直希望能早点完成学业,尽早接替妈妈扛下那份重担。」
「哦,所以你才说在大学毕业之前没打算交女朋友?」
「对,可是……」方尔捷又叹了口气。「也许这样还是不够吧!自从爸爸去世之後,妈妈在精神上也是很寂寞的,虽然我也想多陪陪妈妈,但我的个性和妈妈一样,都很木讷,所以,我实在不知道该如何让妈妈开怀。」
他苦笑道:「我们两人常常面对面,却不晓得该说什麽,顶多打个招呼之後,就不知道该如何接下去了。特别是在我上了高中後,我妈妈好像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我这个逐渐长大成人的儿子,母子之间不知何时竟然出现一种很尴尬的隔阂。」
「那是因为你们不常沟通吧?」上官佑莹猜测道。「像我家的人,都是有什麽就说什麽,一切都是坦坦白白的。」她哼了哼。「尤其是我老爸,到现在还会穿著一条内裤在我面前晃来晃去的,好像暴露狂一样。就算我抗议,他都会说什麽一家人袒程相见有什麽关系?要不是老妈坚决反对,他连内裤都不想穿呢!」
方尔捷失笑。「不会吧?」
「不会才怪!」上官佑莹俏皮地皱了皱鼻子。「前两天我老爸带他的球员到日本打几场友谊赛,特地抽空溜回来过了一夜,他一见到我就说,既然我已经交男朋友了,就要赶紧给我上一堂性教育,说著,还真的动手要脱弟弟的裤子给我看呢!幸好老妈及时一脚把他踢回房里,否则我一定会长针眼!」
「你们家真的……」方尔捷笑得不可遏抑。「很开放!」
「可是我们之间绝对不会有尴尬的情况产生哟!」
笑容消失了,方尔捷又叹口气。「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跟妈妈沟通呀!」
「没关系,慢慢来嘛!只要有心,一定做得到的啦!」上官佑莹安慰他道。「啊!对了,上星期天我和方妈妈做蛋糕失败了,所以,这个星期天早上我还要到你家陪方妈妈做蛋糕,不过,下午我要参加我们这社区的网球比赛,你和方妈妈去帮我加油好不好?」
一提到上星期的蛋糕,方尔捷忍不住又笑了。
明明说是要做蛋糕,结果,他一时心血来潮去看看她们做的如何,却惊异地发现他妈妈和上官佑莹两个人竟然火战正酣,天空中的蛋糕核子弹和水果长程飞弹飞来飞去的,两个敌人都伤痕累累、惨不忍睹,最後连垃圾都顺手抓来扔出去了。
当时,他不可思议地瞪著他妈妈,看她笑得跟个孩子一样,内心激动得差点掉下眼泪来。
「不会又是另一场蛋糕大战吧?」
上官佑莹可爱地吐了吐舌头。
「如果又失败的话。」
结果,星期天上午十点多,当方尔捷正专心的看书时,突然有人敲了两下门。「请进。」他连说了两次,却没人推门进来,他不禁狐疑地自己去开门,没想到迎面便是一坨蛋糕砸在他的脖子上,他才刚愣住,又是另一坨蛋糕不偏不倚地恰好丢中他的脸。
他妈妈丢的!
简直不敢相信!
片刻後,当他好不容易擦乾净眼镜时,上官佑莹却把一大盘蛋糕交给了他。
「去和方妈妈『沟通』一下吧!」她挤著眼说。「让她知道,不管你多大,你始终是她的孩子。」
那天下午,当他们狼狈地赶到社区运动场时,三个人的头发上犹沾著不少奶油屑,但每张脸都笑得非常愉快。方妈妈甚至还很自然地牵著方尔捷的手,就好像许多年前她牵著他去上幼稚园时一样。
之後,上官佑莹下场比赛,方妈妈会合上官妈妈聊得更是开心,两人都忘了要替上官佑莹加油了,於是,在换场时,上官佑莹忍不住提出严正的抗议了。
「喂、喂!你们两个老太婆,别光顾著三姑六婆,替我加油呀!」
老太婆!?
上官妈妈冷笑。「反正你输定了,还加什麽油!」
「欸!老太婆居然敢诅咒我!?」上官佑莹愤怒地抓紧了网球拍。「好,我今天非赢不可!」
「你嬴了我就把头给你!」
「好,我今天要定你的头了,老太婆!」
听罢她们母女俩诙谐的对话,而後凝望著场中飞扬的女孩咬牙切齿地拚命追著球打,方尔捷不觉漾起一抹温柔的微笑。
啊!如此活泼又贴心的小女友,他怎能不喜欢呢?
※ ※ ※
又是一个漫长的暑假过去,国二开学时,同学们都觉得方尔捷和上官佑莹似乎已培养出那种男女朋友的味道,而不再像是国一下时那种办家家酒的幼稚感觉了。
这一学期里的课馀时间,上官佑莹依然大部分都腻在方尔捷家里,不但和方妈妈培养出类似母女间的情谊,而且致力於消除方尔捷和他母亲之间的隔阂。於是逐渐的,方尔捷不再老是躲在房里看书、听音乐,反倒常常主动出来和她们一起看电视、聊天说笑。
到了寒假时,上官佑莹可以很清楚的感觉到,从一开始的逼不得已到如今,方尔捷已经真的喜欢上她了。同样的,她也觉得自己对他那种为了交男朋友而交男朋友的「喜欢」,已进展为「真正的喜欢」了,因为他比她想像中的更温柔体贴。
更甚者,他们之间的不和谐也逐渐转化为另一种互补的协调性了。
因为她具备了温柔寡断、内向善感又死心眼的方尔捷所缺乏的坚强与果断,还有乐观的天性和豪爽的个性。而他则具备了一向没什麽耐性,凡事横冲直撞,瞻前不顾後的她所缺乏的温柔耐性与体贴细心。
於是,在这个寒假里,上官佑莹特地为方尔捷独自留在台湾,陪同方尔捷母子度过了一个温馨愉快的年节。
「脱!」
「不要吧!」方尔捷涨红著脸,满眼的央求。「会冷耶!」
上官佑莹立刻跑进他的房里拖出他的毯子扔给他。
「脱!」
「佑佑,不要啦!」方尔捷哀求,又把求援的目光投向母亲。「妈?」
从一开始玩捡红点,方妈妈就笑个不停,因为他们的赌注是输的人要脱一件衣服,方尔捷当然不可能让妈妈或上官佑莹脱衣服,於是,他只好一再地输,输到现在,他已经要脱裤子了。
「你……」方妈妈笑得更厉害了。「输了。」
既然没有人支援他,他最後还是被逼著脱掉了长裤,然後面红耳赤地听那两个女生开始大加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