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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天……应该是昨夭吧?总觉得山口己好像有些恍惚了。那些娘子军抱著衣物还聊边补,她有暗暗观察了一会儿,似乎不是很难……只是补个小洞而已,这点针线活儿对她应该很容易。

  穿针引线老半天,衣角的洞补起来了,真的不算太难嘛,只是不小心把袖口和破洞缝在一块而已。

  破运回来了,会不会嘲笑她呢?

  把脸埋进他的衣物里,用力闻著衣服渗出的气味,恋恋不舍 等到抬起脸望向窗外时,已经天黑了。

  黑了多久呢?怎麽她一点概念也没有。

  “应该回来了,不是吗?”她喃喃道。“他是个长命百岁的人,所以,我何必要怕呢?这只是他生命中不算太好的经历而已……他会活到很老很老……”

  是啊,明明知道他会活下来的,不管经历了什麽。可是……心里的烦躁不安又是为了什麽呢?

  到头来,就算能预知未来又如何?生命过程里的每一个喜怒哀乐,心里复杂的情绪没有亲自去体会,又怎知其中点滴?

  “呃……就像做菜一样,就算知道那道菜的味道是什麽,没有亲自去尝,又岂能经历刹那留在舌尖的感觉呢?”

  好像,曾经有谁这麽告诉过她?是……余沧元吗?还是鸣祥?她忘了,只是突然间,这句话在她脑中浮现,让她明白往昔自己的愚蠢与可笑。

  想要窝进有他气味的地铺里,却知道自己闲著一定会胡思乱想,於是决定去探个消息。

  外头还在下雨,她慢慢在外衣上罩上他过大的旧衣,戴上斗笠,拿过拐杖一步一步走出门。

  雨一下子就打湿她的衣服,她浑然不在意,吃力地往最近的人家走去。

  夜好黑,家里连灯笼也没有……就算有,双手持拐杖方能站立的她,连多馀的手来拿都没有。

  她没有独自一人出门过的经验,这几个月来若要出门,也是破运抱著她在附近吹风看星星,再远一点就是偶尔进城,从未让她一个人走离家门。

  她没有迟疑地往黑暗走去。

  每走一步,拐杖便深陷泥泞里,她费力拔出再走一脚,如此重复,没多久就气喘吁吁,满脸大汗了。

  怎麽还没有到呢?

  她走错路了吗?

  还是她走得太慢了?

  伸手几乎不见五指,如果有人来通知她消息,会不会错身而过了?脑中晕沉沉的,总觉得恐惧的网子一直阻碍她的思考,她只能一直一直往前走下去。

  在没有时间的雨中,不知道走了多久,忽地瞧见前方远处有一抹小簇的光,若隐若现的--

  是灯笼?

  灯笼移动的速度好快,往她这方向走来,会往这儿走来的,直通只会到她家。那,在三更半夜冒著大雨而来。

  是有人来通知她消息了吗?

  明明知道破运是活著的,明明知道的,她却还是心急如焚,不由得拼命地走过去。

  大雨之中,灯笼停住了。

  “谁?是谁在前头?”

  低哑的声音试探地,充满防备,但在她耳里听来却若天籁。

  “破……破运?”才几个时辰没有说话,她已开始结结巴巴了。

  那灯笼摇曳了下,随即用极快的速度出现在她面前。

  火光几乎刺痛了她的眼,她却没有闭上,只是目不转地一直望著那持拿灯笼的男子。

  “福儿?”他诧异万分:“你怎麽在这儿?”她身边没有任何人,那就是一个人来的?

  她一个人?

  在漆黑到连路都瞧不见的路上?

  见她浑身湿透,他脱下蓑衣正欲为她披上,忽又瞧她松掉拐杖,他大惊,连忙丢了灯笼,冲上前及时抱住她无力站稳又扑向出口己的身躯。

  “福儿!”

  双臂紧紧缠上他的颈项,她的脸埋在他的心口上,一头长发湿答答地垂在他的手臂上,她淋了多久的雨?

  “你回来了!”

  他正要答话,她又叫道:

  “你回来了!”

  她……在哭吗?

  “你终於回来了……”

  颤动的双肩掩去她的半张小脸,他没有低头看她流了多少眼泪,只是小心地、怜惜地将流进他心口里的泪珍藏起来。

  她的唇间重复地逸出“欢迎回来”的字眼,他闻言,垂首附在她耳边,轻声说道: “是的,我回来了。我回来了。”

  ****************

  “水热好了,你再等等。”

  他忙里忙外,来回倒了好几次热水,才将浴桶灌到七分满,又从房里拿出旧毯,对坐在一旁看著他忙碌的禳福说道:

  “你先把湿衣脱下吧。”

  “你呢?”

  “我?这点雨,一点也没有让我受寒。”

  禳福闻言,便乖乖地褪下湿冷入骨的衣裙,解到抹胸时,她偷瞧他一眼,他正背著自己蒙上眼,她垂下视线,双颊有些热地脱下最後一件衣物。

  “好了吗?”

  她轻轻应了声,随即破运转过身,正确无误地走到她面前。

  他的嘴唇掀了掀,终究没有说出心里想说的话,只是柔声道:

  “小心了。”薄毯落在她身上,隔著毯子抱起她的身子往浴桶走去。

  禳福微仰首,瞧见他刚毅的下巴,若不是整个身子都被紧紧包住,她会伸出手摸看看--这念头强烈地留在心里,死赖著不肯走,让她连眨了好几次眼,才能勉强忍住自己加速的心跳。

  “水热了点,刚开始会有点不舒服,忍一忍就好了。”他说道,慢慢地将她放进桶中,听见她在水中待好了,才将湿毯抽起。

  “你……”

  他的脚步停住,没有回头。

  “你帮我洗头发,好吗?”

  破运愣了一会儿,想起她可能累坏了,便点头道:

  “好。”转身回去。

  “你还蒙著眼吗?”

  “当然。”他以为她误会自己在偷看,连忙澄清。

  沉默传了一阵子,沙哑的声音再起时,他几乎有些认不出是禳福的声音。

  “没关系,你可以拿下眼帕,我不介意的。”

  破运震了下,又听她有趣中似乎带有几分紧张的嗓音道:

  “我背对著你,你想偷瞧也不成啊。”

  “不,我没有想要偷瞧……”拉下眼帕,首先瞧见的是垂在桶外那头又黑又长的头发,随即,是雪白的肩身--

  他不是没有瞧过她的裸背,在天水庄里有几次她在屏风後头发出异响,吓得他连忙冲过去瞧,通常都是匆匆一瞥,就不敢再看下去,不像今天这麽地“正大光明”……思及此,连忙收敛起胡思乱想,微颤地捧起她的长发。

  “破运……”

  “嗯?”他撩起她的长发,露出她的雪颈……他咽了咽口水,试图专注在如丝绸般的黑发。

  她的皮肤极白……从她背後可以观到清澄的水面下有一副美丽的身躯,他赶紧收起放肆的目光,暗暗克制,开始轻柔地洗揉她的头发。

  “你真的没有事吗?”

  “没,当然没有。”他跟著搭腔,努力转移注意力,随口说:“要论身手,我还算灵敏,只是顺手要救人,便不小心滑落陡坡,彭兄他们不知我轻功好,可以翻身爬上去,才以为我跟张老伯他们遇难了。”背著张老伯走回来,著实花了一番工夫。又怕她在家等不著人,特地借了灯笼冒雨回家去。

  想起她也冒著大雨探他下落,他心中只有感动。

  原以为他爱她,终究比她喜欢自己的成分来得重--他心里早有准备了,毕竟先动情的是他,付情最久的也是他;没有想到,真的没有想到在她心里,他竟能占有不少的分量,他该知足了,真的。

  指间穿梭著她又柔又细的发丝,几乎舍不得松手。指尖不小心碰触到她的背,像被烫伤似的赶紧缩回,注意到她似乎也颤动了下。

  “水冷了吗?”他关心问。

  “没有……还很热著。”

  她的声音又开始沙哑起来,这情况从来没有发生过,破运怕她真的受了风寒,说道:

  “你闭上眼睛,我要冲水了。”拿了杓子往水里掏去,不经意地瞧见水面下毕现的春光。

  他胀红脸,连忙闭上眼,胡乱冲水,听见她咳了好几声,也不敢张开眼,一直等到冲完了她的头发,才快步退离两步,哑声道: “准备起身了。”

  狼狈地回到内室,头有些晕眩,脑中不停闪过方才偷瞧到的那一幕。他暗恼自己的下流……他下流吗?他只是对心爱的女子难以克制而已。

  他也想要碰触她、抚摸她,那一天其实他可以借酒装疯--她是他的妻子,行周公之礼是理所当然……只是,他做不出来啊!

  他相信就算那一夜,他真以醉酒之名占有了她的身子,她是不会抗拒的,甚至是心甘情愿的,因为他算是她的丈夫了,要共度一生的丈夫。

  但,他总想要她在心甘情愿之馀,再多那麽一点点的情嗉在啊。

  “破运?”

  她的叫声,让他回过神,抹了抹潮红的脸庞,蒙起眼睛,顺手拿起另一条乾净的旧毯往外头走去。

  “小心点,我要抱你起来了。”他说道,弯身以毯包住她的身子,却忽然发现两条裸臂自动自发地环住他的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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