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停住。
“怎麽啦?”她问:“你很介意弄湿吗?”
她的声音听起来细声细气的,分不出是不是又突然想捉弄他了。
他摇摇头:
“不会,你稳住了。”
一把将她抱起水中时,又觉得她的脸颊好像窝进他的胸前,他敛神快步走回内室,将她放坐在床上後,很快地松开手。
“快盖上被子,我去拿衣服给你。”
“啊……”
他背著她停住。“又怎麽啦?”
“我忘了告诉你,我把衣服都洗了。”
他先是一愣,随即勉强微笑:
“不碍事,贴身衣物没洗就好,之前我收了几件乾净的……”
“都洗了。”她很镇定地说。
“……一件都不留?”
“嗯。”她钻进被窝里,眨著眼看著窗外的雨。“你介意我裸著身睡吗?”
“当然不……”他清了清喉咙:“不要著凉最重要。”
她又应了一声。等到他熄了烛火,也在地铺上睡好时,她又道:
“这床,真小。”
“……是啊。”
“如果挤两个人,不知挤得下吗?”
她的声音又沙哑了,他确定没有错听,往下从床上看去,只见她窝在被里,目不转睛地看著窗外。
“我……不知道。”
沉默了一会儿,他以为她睡著之时,她有些丧气的:
“今天,我真怕你回不来了。”
这话题他能应付,不由得暗松口气,微笑道:
“你忘了我是一个可以活很长很长的长命人吗?”
“是啊……跟你那麽说的人,一定没有办法体会我的心情。”
说他长命百岁的就是她啊。破运愈来愈觉得不对劲,从旧被里半爬起来,瞧见她清秀的侧面。
“福儿,你今晚是怎麽了?”
“每天每天见到你,是一件再当然不过的事,我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你会从我的生活里消失。”
“我不会消失。”他柔声说道。
她慢慢转过身,绣被微滑,露出她白皙如玉的纤肩,他暗暗心跳不已,连忙调开视线。
她见状,垂下眼。
“我知道你不会消失,可是,我竟然开始怕了……”第一次,怕到不能自己。
原来,人的感情是可以一直往上加的。才以为是喜欢了,却没有料到在不知不觉之中迅速攀升累积
体认到自己对他的情爱有多可怕,忽然觉得可以开始体会他爱著自己的心情了。
尤其,她才开始体验,而他却已经经历了好几年的折磨了,思及此,不免对他多了点怜惜。
她也终於可以了解偶尔瞧见他望著由凵己的眼神里包含了多浓烈的情欲 以前从来不觉得他帮自己沐浴有什麽不对的,但,现在他”个碰触,就会让她打从心里发颤,因为,她明白他的体内藏了多少的情,而她的身子里已经产生了可以与他相呼应的感觉。
她……不想忽略。
“福儿?”
“我记得,你说,我在你眼里很像糖?”
“是啊,怎麽突然--”
“现在,你想不想吃糖呢?”她细声问道。
“现在?这麽晚了,又没有--”
“真的没有吗?”
破运暗暗看了看四周。“没有糖啊。”
她很无力地叹息著,他正要问到底怎麽回事,她双颊酷红,掀开被子的一角,用很轻很轻的声音问道:
“你想吃糖吗?”
他瞪著她。
良久
“我好冷喔,你一定要想这麽久吗?”
黑夜里,地上的身影终於移动了,上了窄窄的小床,两抹黑影慢慢地……先从凸起的唇相触一次、二次、三次……柔软的长发缠住彼此的身躯,然後逐渐相叠,合而为一--
沙哑轻颤的声音再起:
“以後,你想吃糖时就吃……糖对你再也不是奢侈的东西了……”
第九章
赤裸的身子相互碰触,是一种渗进心扉的温暖与甜蜜,一个晚上几乎是叠在他身上睡著的。
在他的身上,听著他的心跳,她的心才会找到属於她的地方。
“谁?”
“……破运?”她勉强发出声音。
“你继续睡,有人在敲门。”
“……天亮了吗?“
“嗯,才刚亮,不打紧的。”
“要起来了吗……我好累啊……”
他带笑的声音模模糊糊地传来:
“你才睡了没多久,继续睡吧,我去去就回。”
温暖的身躯逐渐离开她的,她感觉他将绣被紧紧盖住她的身子,随即温热的唇触碰她的额面,等到她好不容易张开酸涩的眼,正好瞧见他穿上外衣的背影。
这麽一大早,会是谁呢?
没了他的身躯可以分享体温,被里的温暖似乎少了什麽,她慢慢地撑坐起身子,困眸瞧见胸前的吻痕,小脸微羞,神智立刻清醒过来,连忙把自己卷得像粽子一样。
“张老伯?”破运的声音从门前传来。
“破运,你还好吧?”
“我身强体壮的,压根就没事,倒是老伯你,拐到了脚怎麽还来呢?”
破运的声音听起来很轻松,前所未有的轻松。是因为昨晚吗?
“不碍事的,一点脚伤,休息一会儿就没事。我来看看你,若不是你及时拉了我一把,只怕我这条老命就得下去见阎王老头了--呃,你老婆在……”
“她还在睡。”
“都快中午了,她……”言下之意似乎有点暗示她不是个好妻子。
中午了?禳福往窗外探去,雨虽停了,天色却还是灰蒙蒙的,让人瞧不出来是什麽时候。
中午了,她该下床了。正要掀棉被,才想起衣物全部晒在厨房了。
这下可好了,她叹了口气,总不能包著棉被挂著拐杖到处跑吧?
“昨天她一直等著我,等到大半夜,她能多睡一会儿,我求之不得。”
“是吗?”乾笑了几声,迟疑道:“那个……本来不该现在提,但是,破运,你救了我一命,我家小祈……”
破运叹了口气:
“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我家中有妻,也不打算另外再娶了。”
“我这条老命算是你救的,小祈对你也有意,她做小,就当还我报答之恩吧。”
“说什麽救命之恩呢。”破运平静地打断他的话:“如果,真的要还救命之恩的话,以後就不要再提了。”
“是你老婆反对吗?不如让我家婆子说说看,她们同是女人,能懂的。何况,齐人之福谁不想要……”
齐人之福吗?禳福看看这张很小的床,小到她必须连睡都得睡在他身上,若是三个人,她可不要活活被压死或者摔死啊。
啊,好像有些酸醋味,这就是懂了情爱之後所附属的吗?
很多情绪,她还在适应当中,就连爱他一项,初时也觉得太可怕,竟能影响她的情绪,左右她的思考,但她并不排斥,甚至昨晚趴在他身上时,竟然会想著如果……
只是如果--她,没有遇过义爹,也许她跟破运会在很早很早以前就两情相悦了吧。
外头,又传来破运的叹息:
“我不想要齐人之福。从头到尾,我只想要一个,现在我已经得到了,并不想再多拿些不属於我的东西。以前,我曾经双手……让很多人受到伤害,那些都已经无法挽回了,可是我可以杜绝将来伤害其他人的可能性,让你女儿做小,她并不会因此而得到幸福或怏乐,她只会不停地被伤害,而那个罪人会是我。张老伯,你说你要报答我,你忍心让我成为伤害你女儿的罪人吗?”
那小祈的爹不知道又说了什麽,破运带著轻笑答道:
“昨晚我从你家里拿的那东西,就当是报答吧。”
後来,门被关上的声音拉回禳福的心神,她抬头,正巧瞧见破运走进来。
“你醒了?”他讶道,随即像想到昨晚的亲密,俊脸微微红了。
禳福见状,双腮跟著发热起来。知道两人同时想起什麽,他从少年时期便守在她身边,一心一意,恐怕连想要“见异思迁”的机会都没有,而她,童年就步进义爹的陷阱里,十年几乎是一片空白的了,要说纯情的程度,恐怕他跟自己一样不相上下。
思及此,心里的尴尬去了几分,心里反而放松到自己都觉得有趣的地步。
“刚才我顺便拐到厨房拿衣物,你先换上吧。”他柔声说道。本要背对著她,让她自在地换衣,眼角瞥到她穿衣连头发也不小心弄进去,连忙上前,帮她拉起长发,抓好绣被以免她春光外泄。
“你……不用大害躁,我不会……不会偷瞧的。”
“不会偷瞧吗?”
“当然!”对她,他还算是君子。
“真的真的不会偷瞧吗?”
“不会。”他看起来这麽说话不算话吗?
“那……”她有趣眨眨眼,故作好奇问道:“请问什麽样的姑娘才能引起你偷瞧的欲望呢?”
他闻言,呆了呆,见她换好衣服,转身仰首含笑瞧著他,他才慢半拍地发现她在开他玩笑。
“你的手里拿的是什麽?”
“昨晚我先送张老回家,心里急著要回来,偏他们要我先留下,让张姑娘来接你过去,一块用个饭再回来或者在他们那儿过夜,我不想,瞧见这东西,索性讨了一颗,当做报偿,省得送我不想要的东西,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