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得人神,半天才迟疑道:“我……以前从未听过这种道理,很是新奇。”
“这可是我们市井小民买卖攒钱的不二法门之一,”她斜睨着他,“你……大概从来不需要亲自买菜买水果吧?”
他一脸惭愧,“呃,那倒是。”
“所以了,听我的准不会错。”她又得意了起来。
“噢。”他傻不隆咚地征怔点头。
“你平时在家里给人照顾得好好的是一回事儿,可是现在出门在外,就要学着精明才不会给人骗了,”她细细叮咛,活像个紧张操心的小母亲,“知道吗?”
他微笑了,眼神漾着浅浅的温暖与喜悦,“知道。”
她这才满意地点点头,端起茶杯大大喝了一口,突然闷闷地道:“啊,说得口都渴了,真应该要跟你收演讲费的。”
说也奇怪,一遇到他,可是自动心软少敲了很多的竹杠。
改天她得找个大夫看看自己有没有毛病,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症状?一下子欢喜,一下子忐忑,一下子心里莫名其妙甜滋滋起来……
他失笑,替她夹了香辣可口的干丝条儿进碗里。
“多吃点吧,就当我请的是谢师宴,可行?”
他的笑容又惹得她的胸口猛地一咚!
她没来由地叹了口气,“……就只好这样了。”
光是看着他对自己浅浅一笑,她就啥事都忘了要计较,本能就只想傻傻跟着回以笑脸……这种情形实在太诡异了。
她忍不住摸了摸胸口,纳闷至极,“奇怪。”
怎么会呢?
“你怎么了?”他注意到她突然的举止。
“我在想我是不是病了,”她茫然抬头,困惑地道,“怎么你对我笑了一笑,我的心脏就跳得乱七八糟,我肯定是病了。”
咦?
子言胸膛蓦然一紧,一股强烈的狂喜感瞬间涌人了脑际—
诗经有云:……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所以……她对他并不是没有感觉?
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整个人晕陶陶了起来,快乐得几乎说不出话来,“爱爱……你说的可是真的?”
她疑惑地看着他,“什么东西是真的、是假的?”
“你……你喜欢我?”他屏息,直接冲口而出:
轰地一声,爱爱小脸乍然躁热火红了起来!
“不、不要乱讲……谁、谁喜欢你了?”她结结巴巴,吞吞吐吐,“我、我没有说……我什么时候跟你说了?”
子言一颗心从高高的云端瞬间摔了下来,他玉面微微变白,“你是说……你不喜欢我?”
他的神情如此震撼与苍白,像是受了极大的打击,看得爱爱心下猛地一疼—
“也……也不是这么说的啦。”她低下了头来,开始手足无措地搅拧起自己的衣袖子,“也不是说不喜欢……只是……嗳,这叫我怎么说呢?”
傻瓜,笨蛋,书呆子……就算当真喜欢他了,叫一个姑娘家怎么好意思当场在人来人往的酒楼里承认呢?
好歹她也是个女的,是要矜持矜持的!
子言一时之间被搞懵了,他睁着清亮深邃的黑眸,瞅着爱爱娇红的脸蛋儿半天说不出话来。
这个这个……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述……寤寐求之,求之不得,辗转反侧……
这诗经只教人怎么“求之”,或是求之不得之后,该如何“辗转反侧”……可没有教人在遇到并非“不喜”,也未“很喜”时,该当如何是好?
子言头痛了起来。
爱爱脸红心跳着,低垂着粉颈偷偷想着他下一步不知会说什么,做什么,可是没想到等了半天,等到她脖子都酸了,四周还是一片静悄悄的……
他是突然被吓哑了吗?
她纳闷地抬头,这才看见他苦苦深思的神情。
“你在干吗呀?”她噗嗤一声。
瞧,脸上的表情活脱脱就是个傻乎乎的书呆子,连个拿来哄人骗人的甜言蜜语话都不会说……她嘟起了嘴,却口是心非欢喜得不得了。
嘻,傻瓜。
这样怎么骗得到女孩子呢?幸好她并不讲究这个。
子言小心翼翼,一个字一个字细细斟酌过才道:
“如果说……我喜欢你……那我该如何才能知道你是不是也会喜欢我?”
看他的表情好像生怕一个讲错话,立刻就会招来她狠狠海扁一顿的样子,爱爱不禁笑得更大声了。
“咦?”这样不摇头不点头也不回答,只是一个劲儿地大笑,又表示什么……子言更加一头雾水了。
爱爱索性边笑边埋首饭碗里,径自哈哈大笑也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
搞得子言坐立难安,挠耳摩掌不知所措。
边吃饭边偷觑着他失魂落魄的神情,爱爱又是欢喜又是甜蜜蜜,唇畔的笑意怎么也管不住,荡漾得比窗外春水河的柔波更美……
原来,他也是喜欢她的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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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
爱爱傻笑着,盘腿坐在鹤鹑笼子前,将满手的豆子一颗颗地喂人了鹌鹑嘴里。
盈盈腋下夹着厚厚的账本儿,举步进来,见状一怔,“爱爱,你在做什么?”
“喂鹌鹑啊。”她抬头灿烂一笑。’
“哇。”盈盈被这抹金光灿烂的笑容照耀得眼儿几乎睁不开,“你……发生了什么事?哪儿发了大财了吗?要不怎么笑成这样?气色又如此好?莫非你找到巡按大人了?”
“没有啊。”她笑眯眯摇头,又将干肉、豆子塞进了鹌鹑嘴里。
盈盈看得冷汗直流,今天的爱爱异常地不对劲—
“你……这么喂鹌鹑,它会太胖上不了场打斗的。”盈盈提醒。
“啊?”平常爱爱一发现给鹌鹑吃太多了就会紧张兮兮,尖叫连连,可是此刻她只是傻笑着打量了胖鹌鹑一眼,“还好啊。”
盈盈觉得背脊一阵发凉,忍不住一个箭步向前,摸了摸她的额,“你该不会是中暑或是中邪了吧?”
“呵呵……盈盈你就是这么容易紧张。”爱爱张开了双臂,翩翩然地在原地舞了一圈,“我很好啊,你瞧,我还想要唱唱歌跳跳舞……怎么会有事呢?”
“就是这样才有事。”而且是不正常到了极点。
平素爱爱除了赚钱、赌钱、攒钱以外,不会有第二项嗜好,现在居然兴高采烈地说要唱歌跳舞……
盈盈脸色微微一白,急忙抓着她就要往外走,“不行不行,我带你到玄真观去收收惊!
她讶异地傻望着盈盈,“去收惊做什么?我现在好得很,全身轻飘飘像在白云上头……好得不得了呢!
盈盈都快急哭了,紧张地抓住她的双肩拼命摇晃,“爱爱,你醒醒……哇……都是我不好,是我把你逼得太紧,给逼疯了……早知道我就不该出什么馊主意让你去吓退巡按大人……我应该早早贴上暂时歇业的公告条儿……哇……”
爱爱被她突如其来的哭声惊醒了,她眨了眨眼,“盈盈,你怎么了?中了邪还是哪儿不舒服吗?你……竟然在哭?你不是几百年都没哭过了?
盈盈脸上尽是着急惶乱与自贵,抱着她歉疚地叫道:“爱爱,咱们民不与官斗,就这么算了吧,先关一阵子赌坊,等巡按大人走了后我们再东山再起,好吗?”
巡按大人?!
一提起她的宿敌,爱爱整个人通通清醒过来。
“不行!”她气咻咻地叉起了腰,晶亮的双眸绽放出熊熊的战火,“怎么可以这样就认输了?我还没给他瞧瞧我的厉害呢!
“爱爱……你……”盈盈愕然地盯着她,小心翼翼地问,“你又醒过来了吗?”
“你在说什么呀,”她双手叉腰,信心满满地道,“敌人尚未就擒,大家仍须努力,相信我,我总有一天会逮到那个老头子大人的。”
“你确定……你没事了吗?”
“我会有什么事?”
“你刚刚……”
爱爱莫名其妙地望着她,“刚刚怎样?”
“呃……没事。”是她一时的错觉还是眼花了吧!
爱爱一回头,蓦然瞧见笼子里头吃得饱到四脚朝天的鹌鹑,忍不住惊叫了起来,“唉呀,蹦蹦,是谁撒这么多干肉、豆儿给你吃的?要把你给涨死吗?快快快,我替你减肥……茶呢?纱布呢?得把你紧紧包起来闷一身汗才行!
盈盈站在原地,突然觉得……还是应该到玄真观要一张符回来烧给爱爱喝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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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言查访了数来堡十二家的赌场,有九家恶行重太已被暗暗登记在案,只待雷厉风行大力扫肃的那一天。
他来到了查访的最后一家,也就是远近知名,数来堡里首屈一指的红牌赌坊“史药钱”,只是一见到淡雅幽静的小楼外观,他猛一看还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这是赌坊吗?
“红楼秀丽建筑清雅……宛若书院茶楼,这怎么是赌坊?”他有些踌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