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儿似乎愈想愈好笑,嘴角开始抽搐,“告诉你,就算……就算是为他哥哥,他也不太可能做这种事!虽然……”说到这里,她终于忍不住大笑了起来。“虽然他很适合……很适合打扮成……成女人……老天,真的很……很适合耶!”
“真的吗?他长得很好看吗?”
“何止好看,他呀……”
听到这儿,厨房外的跨院墙边,一条颀长的人影悄悄越墙而去,厨房里的两个女孩儿却仍旧一无所觉地继续说笑。
是夜,禁城内的养心殿西暖阁案头上多了一封密函,那拉氏嫡妃的寝宫内则少了一位抱养的宗室小格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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卯正,原是皇帝老太爷在养心殿西暖阁进早膳阅膳牌的时刻,然而这回,自西暖阁内传出的却不是传膳的声音,而是皇帝老太爷的怒吼。
“该死!为什么没有人跟朕说?”
这一声咆哮至少震破了七、八个古董大花瓶,十几盏琉璃灯。
“这还用问么?因为没有人知道啊!”雍正最亲近也最信任的兄弟怡亲王允祥放下密函,一脸的惊讶。
“谁也不知道皇考何时给了他那样一道旨,如此一来,皇上就不能任意替他指婚了。嗯!幸好皇上顾虑到可能会引起他的反弹,故而决定先让他与阿敏济相处一
段时间之后再下旨,否则,届时他拿出皇考的圣旨来拒绝,皇上可就难看了!”雍正愤然地拍了一下桌案。“那现在怎办?他不能不娶阿敏济呀!”
允祥略一思索。“其实臣弟一开始就建议皇上,最好是和十六弟当面商量商量,说明白了让他了解皇上的为难之处,这样……”
“这样他就会答应了么?”雍正满眼怀疑。
“这……”允祥踌躇好半天,苦笑。“依十六弟那副拗脾气,有九成九仍是不会答应。不过此刻这个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得尽快把十六弟找回来,否则他若是在外头耗个三、五年才回来……”
还没听完,雍正便脸色微变地急道:“对,现在得先把他给找回来,否则老九、老十那边……总之,其他事儿先不管了,你,先去把他给朕找回来!”
“臣弟遵旨!”
待允祥一离开后,雍正的脸色更阴鸷了。
不能指婚?
倘若那个女人就这样找不回来了,那还好办。
可若真的被允禄找回来了……
第二章
风是冷的,呼呼地吹,雪是冰的,毛毛地下,垂悬的柳枝缀满了雪绒,屋檐下也挂著条条冰挂,光是看著,心就凉透了。
不过,某人却觉得那很好吃。
“娘娘,冰冰,冰冰,”大眼儿乌溜溜,小嘴儿红滟滟,小日儿胖嘟嘟的手指著门外檐下那一条条的冰挂嚷嚷著。“小日儿要吃吃,小日儿要吃吃!”
“哪个冰?”满儿漫不经心地瞄了一下眼。“哦,那个喔!好啊,给你吃!”说著,正在替他套上棉袄的柔荑突然伸进他脖子里。“哪!好吃吗?”
“啊!娘娘,好冷喔!”
小日儿立刻又叫又笑地逃开,棉袄穿一半挂在身上好像扎了一条尾巴,满儿探手一抓便抓住了他的尾巴扯回来。
“是你自己说要吃冰的咩!”
“娘娘!”小日儿两颗圆溜溜的大眼睛哀怨地瞅著她,真是像极了某人。
为他穿好了棉袄,满儿笑著捏捏他的鼻尖,再替他戴上虎头帽子,“好好好,待会儿卖栗子的来了,娘买两文钱给你啃,这总行了吧?”最后在他苹果般的脸颊上狠狠亲了一下。
“唔……”小日儿咬著手指头瞄著檐下的冰挂考虑半天。“好嘛!”
“好了,咱们上堂屋去吧!”一把抱起胖嘟嘟的小身子,满儿不由得大大喘了口气,差点被他压死。“天爷,你怎么愈来愈重了!”
小日儿得意的笑了。“伯伯给小日儿糖糖吃,姨姨也给小日儿糖糖吃,还有叔叔也给小日儿糖糖吃。”
满儿啼笑皆非地摇摇头。“是是是,你了不起,行了吧?”都怪这小家伙实在太可爱了,所有见过他的人都恨不得把他偷回家去当自个儿的宝贝藏起来,幸好她盯得够紧,才没有让儿子被根糖葫芦或糖面人儿什么的给拐了去。
不过,儿子不仅五官像他老爹,脑袋瓜子也跟他老爹一样贼得很,没事到内院里转个圈儿回来,手里便握著两、三文钱给她,说是谁谁谁给他买糖吃,倒让她怀疑究竟是人家拐他,还是他拐人家。
一走出南屋,小日儿便紧紧搂住了她的脖子。
“会冷吗,小日儿?”
“冷!”
“那娘走快点。”
“啊!娘娘,小日儿要吃那个冰花花。”
“娘给你这个热呼呼的吃!”
啪的一声,然后是小娃儿可怜兮兮的呼痛声。
“呜鸣,娘娘,屁屁痛痛,这个不好吃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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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屋内,戏班子里的入全聚在一处了,包括小日儿和一个哺乳中的小婴儿,却犹不足十人,而且个个乌黑著脸垂头丧气,年节的欢欣气氛全然染不红他们的脸。
“……真是太过分了,要走也不早点儿讲,偏偏赶在这年节前的日子里才笑咪咪地吆喝一声走人,还带著好几个角儿一块儿走,明摆著就是要我们好看嘛!”专演老生的田彬愤怒地大骂。
“好了,好了,人各有志嘛!”班主依然是那副好好脾气的模样。“现在问题是,我们的要角都没了,根本开不了戏,所以……”瞄了妻子一眼,他苦笑著停住了。
班主夫人云娘勇敢地挺了挺胸脯。“是这样子的,扬州那儿有个戏班子想上京里来发展,我们同他们说好了,戏园子的约咱们有,住处也挤得下,所以咱们就同他们合了班子,好歹得让戏开得了场,否则就太对不起戏园子主人了。”
“合班子?”
“呃……其实也不完全算是合班子啦!他们的旧班底仍会留在扬州,可他们班主会叫他女儿带著咱们这边缺少的角儿来递补。”
“递补?可那递补的角儿行么?特别是正旦,倘若只是个……”
“行,简直是太行了!”不等田彬说完,班主便脱口赞叹不已。“我还特地上扬州去听了一回他们的戏码,喝!那旦角儿简直是太厉害了,无论是扮相、唱腔或身段,都是我所仅见最完美的一位,而且他不只会昆腔,还会弋阳腔、梆子腔,莫怪不到三、四个月就红透了整个扬州府,人家苏州、扬州那些地儿可是抢破了头要他去上戏呢!”
“真的么?”负责正净角儿的胡月柴一脸怀疑。“那比之花艳秋如何?”
“这个嘛……”班主抚著下巴认真想了一下。“严格来讲,花艳秋至多只有那位金老板的七成吧!事实上,我个人认为京城里还没有一个及得上他的。”
闻言,众人不禁惊愕无比。
“真有那么行?”
“是有那么行。”
“既然如此,那……对方的条件是什么呢?”
班主与妻子相觑一眼,又缩回去了,云娘只好再次挺身为丈夫解决困境。
“很简单,咱们要听他们的。”
“什么?那太……”
“那你们说,咱们还有别的路子可走么?”
这一问,众人顿时哑了口。
听了大半天的满儿这才忐忑地问:“那我们……”
“放心,放心,”云娘忙道。“我们这边的人照原样儿,一个也不会更动,除了后罩房要全让出来给他们那位金老板使用,上房和东厢房给他们戏班子的其他人住,我们住西厢房和南屋,虽然是挤了点儿,但还是可以凑合,对吧?”
满儿放心地松了口气。“我是无所谓啦!有炕让我睡,还有馍馍啃,这样就够了。”只要别让她在大雪天里抱著孩子到外面流浪,怎样都好。
“好,那还有什么问题吗?”
“他们什么时候过来?”
“他们已经尽快赶过来了,约莫这两天就到了。”
“哦!那……”满儿起身,牵住儿子的手。“我们先去整理房间,小桃玉,你要不要过来和我们一块儿睡?”
“嘎?啊,好啊!”
小桃玉与满儿一块儿走了,班主和云娘默默地注视著其他人,其他人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半天,终于也默不吭声地各自回房去整理自己的东西了,班主和云娘这才相对著叹了一大口气。
他们也不想这样啊!可是环境半点不由人,他们又能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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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见到那位趾高气昂的钱如诗──先一步来检查一切是否都已准备妥当的扬州班主女儿,这边戏班子里的人就有预感往后的日子肯定不会太好过了,瞧她那副目中无人的模样,好像她就是那位红透扬州府的名角儿似的,其实,她也不过是替那个名角儿打杂的。